官场小说选刊原创出品
上集:头衔是硕士
我多年在外打拼,游走江湖做一锤子买卖赚了一点点钱,因此,日子过得一般般。但随着互联网+的出现,电商都快把实体店挤没了,好些店铺摇摇欲坠,我使尽招式终没得办法。
于是,我瞅准老年人的需求,尤其是退休人员,回到县城开了一家茶馆,取名"老友之家"。"老友之家"设有四个档次,站所、局座、县处、市厅。小小一个县城能有几个市厅、县处干部?但是人们往往分不同消费层次、有不同的口味好恶、有及不同的精神追求,因此装修从低到高是必须的。
光顾本店的大多数为退休人员,爱挫麻的,光喝茶的,吹牛逼的,形形色色,不也乐乎。来来往往,彼此混得煮熟了焖透了。
我这个市厅室,装修雅致但很少人会踏入半步,大部分时间我都一个人躺在转椅上,隔着竹帘时不时瞄上一瞄、侧耳聆听外头动向。
有这么个典着大肚子的人也有光顾,度着小方步转来转去,不肯消费更没人搭理,这引起了我的好奇:我一个人在市厅端坐,一壶普洱,独自尊享。
一个人是呷,其实二个人也是喝,是不。来的都是客麻,职业驱使我起身招呼这个典着大肚子的人进来。大肚子见我招呼不禁愣的一下,但还是大度的走进市厅来。
我心里想,这家伙退休前一定是个人物,非富即贵,我要扯开他的腰包。
我自报家门,大肚子闻言“哦”的一声,正是他工作过的紫霞乡。
我说:本人在外多年,对家乡难免生疏,失敬失敬……我递上香烟、端上热茶方而得知原本。这个大肚子姓吴,在我老家紫霞乡做过一届副乡长。
吴乡看我气质和身价,非常有兴趣。
吴乡自此一日复一日的来来走走。虽然一次次的坐聊,时间不长,但我一包中华还是没几个时日就被他抽走三分之二。
吴乡对我如何捞到第一桶金更是穷根究底。
都过去了的事,况且早已金盆洗手,于是我便毫不保留竹筒倒豆子一般告诉吴乡:
最初,我靠的是一帮照马(照马即自人佯装顾客)游击各地,引诱行人高价抢购预备好的稀奇物品……
我把我一锤子买卖的部分经典,勾勒描绘得杰作一般,引得吴乡咂咂称奇,吴乡听我生意场上风生水起,财源滚滚,也不甘示弱的淡起当年做领导时的辉煌和荣耀。尤其在主管土地工作,批建房子,特别是偏远山民醇朴给了他一些好处。
山茶油、香菇、笋干、蜂蜜等农特产品吃都吃不完,逢年过节七姑八姨纷纷前来拎走一大包。
我不时的嗯啥、嗯啥,过去不都是这样子吗?我还不时恭维吴乡做了不少好事,帮了很多乡民的忙。吴乡说:那是。你们村的狗秃媳妇怀胎八月,要不是我,那来的狗秃儿子,绝对流掉了。
我顿时对吴乡长心生敬意,想想也是。就是送了个千儿八百,也是值得的。狗秃儿子这么年轻却比我混得好多了,大学毕业月薪过万。
吴乡长滔滔不绝,聊得颇为投缘,大有炫耀的意味。
我问:批建用地不有规程吗?
老弟,这你就不懂了,乡下建房子是有讲究朝向的,今年大利东西、明年大利南北,我拖你个半年半载,看你奈何?
我“哦”了一下,表示要有乡长这么聪明,在商必定表现不俗。
吴乡长来的更加勤快。
这天,我的一个本家,按辈分得叫他叔公,来我这“老友之家"。我们聊着聊着些家事,吴乡突然钻进市厅。
我看出来了,吴乡似乎稍稍跟叔公点了点头,四目对视了不到一秒钟,好象双方都轻轻的“呃"的说出了一个字,吴乡便扭头出去了……
家叔公看出了我与吴乡熟悉的非同一般,重复再重复的告诫我不要与这种人交往。
我说那有什么?叔公说他就是一个石灰箩,挪一处一个印。什么乡长!人们都私底下称他"硕士"。
啊!他有这么高的学历?
是"索食!"叔公强调的告诉我:他在林洞乡、在玉坑镇、在石门场无不瞅准人家午餐、晚饭准点上坐。
中集:绰号叫老嫖
这天,家叔公为的一点家事一早就跑到我的“老友之家”,没等他坐定和开口我就问他说:叔公你与吴乡好象熟悉哩,怎么昨天吴乡一见你“呃”了一下他就走?
家叔公鼻子只“哼”的一下。
叔公平时话语不多,但是他的话匣子随着“哼”的一声一下子就开闸了:他奶奶的,叫他“硕士”是便宜了他。
你不知道,这个姓吴的有多坏。
我当年在他辖管的乡镇当林管站的小站长,看着他一步步的爬,到爬到县里头,那年恰逢我小舅子提拨,他就是跟着大家举了举手,后来常常在我小舅子面前邀功请赏。独自一人或带一帮人去我小舅子挂账的那个店里,次次花费千儿八百,而且一个月不止去二次;你想想那年头的钱是什么概念:他常年抽好烟,喝好酒,那来的钱。
后来我小舅子因为经济问题给免了,与这帮狗官关系大着呢。但我小舅子硬扛着,最后还是自已吃大亏。
叔公越说越火,我想制止他,说等下吴乡可能会来抽我的中华。
叔公说:他不会来的,况且这大白天,他那有那个脸面?我猛的意识到他先前大多选择在晚上,少有白天光顾的情况。
我不解:过去没有八项规定,不都是这样吗?吃公家、喝公家,花公家……
叔公点燃香烟深深的吸一大口进肺部,再呷了呷我给他泡的珍藏版普洱,又吐出长长的一股烟雾……才说道:他还是个老嫖客,在乡镇领导岗位上成天与那个妇女主任打情骂娋,说话毫无羞耻。
叔公说:真的我无法学,不想学,也学不来;下流至及言语不堪入耳,光天化日下还带肢体动作,那个妇女主任走路屁股一扭一扭,最后与她老公离了婚。
说完这些,叔公又慢慢道来:这个老嫖客,说起来还与我同年入的伍,要不是他有个堂叔在市里头,他怎么也不可能混进到行政,更不可能上位;能混成个象我这样的一个小站长就谢天谢地了。
我说,真没想到吴乡的关系还挺硬啊。
别吴乡、吴乡的了哈!叔公不客气的对我说。
我说:是是是……
也难怪他还是那个样,光抽别人的烟,死都改不了一身臭毛病,一上来就拿我的中华,明明桌上摆放着芙蓉王,非要拉开我的抽屉。
未了,叔公好象是为了加强我对吴嫖的憎恨,更说起他一段往事:吴嫖那年不是在我们村驻队吗,尹家湾上坊的吴寨与他是同姓。又说:你见过吴寨有个龅牙吗?
见过,我知道。
那好。叔公看了看四周,确定没有人偷听,但还是贴着我的面颊轻声的说道:龅牙本无生育,他媳妇嫁到吴寨好几年后才生育下了个女儿莉花。据说这个老嫖驻在我们村的时候,龅牙媳妇的脸蛋看上去就象个苹果,个儿均称。
老嫖太有心思了,略施小计就把龅牙支开。居然跟龅牙媳妇说,就怕不生育,生下还不是吴家的种……
后来便有了莉花。
我“啊”的一声,按着叔公描述的地址,抽空到那里偷偷的瞟,竟然一眼就瞟见了莉花,使我大吃一惊的是:莉花的眉毛还有眼睛,脸庞活脱脱的……
呜呼!怪不得叔公说他不敢再来,老嫖的底细能不成我还不知道。
我尤其不想再见到莉花,莉花是无辜的主要是她的眉毛和眼睛。但我还是足足在二个月时间里心里越不想注意却越加注意,不有自主的搜寻老嫖,居然连鬼影都没有见到了。
下集:身藏杀手锏
几天里来“老友之家”一如往常,但我却变得烦燥和焦虑,不时的在站所、局座和县处来来回回。那些个挫麻、喝茶、吹牛逼的退休干部们时儿抬头的打量我。百无聊赖的我又回到市厅,掏出香烟,抽出一支在烟盒上面习惯性的顿了三下,正要往嘴里噻上,只见竹帘门口站着一位比我年纪稍大些的人,我还没点香烟却先点了点头示意老者进来。
老者脸上略带微笑驼着个腰的踏入市厅,我招呼老者坐定,也递给老者香烟并为他点上,同时也把自已的香烟给点着。我猜定老者找上门来必定是有事的,我不急。
我为老者泡了一杯热茶,腾云驾雾。
终于,老者咳嗽了一声的喊道:尹总。我说:在你老干部面前,别尹总尹总的。老干部有事吗?老者说也没什么,他再次咳嗽了一声清清嗓子的说:你跟那个姓吴的是什么关系?看得出很熟嘛。
那个说的,我回答。老者转向身后瞄了一眼外边的局座,确定没有人注意市厅,便又问我,那姓吴的怎么有段时间没来这里了呢。
嗯!我说,他就是个蹭烟蹭茶的吧,从不消费,害得我倒贴这么多好烟,毛都没从他身上捞着。我家叔来的那天,我真的发火了叫他不要再来了。
老者“呵”了一声算是知道了原委。
老者告诉我,他与那个姓吴的同过单位,略知他一二。说那姓吴的当初调进我们局里时,其实只是个副职。
大家很看不惯他,主要有:那姓吴的在一次局长老大下乡检查工作时,打的前站,先期到达基层单位。有一个基层单位买来香脆花生及时令水果做了全面的接待准备。未料这姓吴的抓一把剥了两颗,说这花生根本不好吃,要我们重新购置。正当我们行动时老大一行人便到了,老大也抓一把花生剥开放入嘴里,咀嚼起来,说“这个花生好,香、脆。”
你猜这姓吴的怎么说。
不知道。我说。
这姓吴的说“是是是是,这个花生好,这个花生好,香、脆,可口,可口。”
大家相视而笑。
我也给老者的形象讲述逗笑了。我又问老者,还有他其他的秘闻吗?老者说必竟我们同事时间不长,因为他后来很快又调到县里面那个举举手的地方,只在我们局里当了一年不足的正局长。
老者笑了笑的说:我们这些当兵的本来没什么事。只知道这姓吴的提升局长时,单位里头竞争对手有两个,双方旗鼓相当,你不退我不让,难分难解。
我问道,他是否市里有人而当上的。老者说,你要说他市里有人,人家省里还有人呢。
老者还说:我们看不起他都是基于这个的品格,我每次见到他来我都低头挫自已的麻将,装作没看见,就是抬头也只是用眼角的余光扫一下,从不与他招呼。
哎呀!整个的都是藏龙卧虎,看来真是朝中无人别做官啊。我道。
老者说:什么藏龙卧虎,他这个人是身藏杀手锏,不过我们都不是当官的料,只坐山观虎看热闹。
老者说:哎!那边挫麻的三缺一,要不下次跟你聊个够。
我说:别别别。我赶忙替老者添加热水,又重新递上香烟弓下身子上前为老者点上火,我急不可耐的问老者,那姓吴的怎么个身藏杀手锏。老者笑笑,深吸了口烟进肺里,再向上吐出一柱烟雾,说:这杀手锏就是通过他在交警的小舅子弄出一段视频。
我急忙问,这视频会是杀手锏?
老者又笑道:这视频记录了竞争对手的酒驾行为!在考察期的最后关键时刻,县里组织部门收到了这监控视频。
我“啊”的一下,突然什么都明白了。
(本文系官场小说选刊(ID:gcxsxk)原创,作者:尹君灵)
第章霸坐男东江省,省会天州市。
边郊一处八十年代的老弄堂。
省卫生厅的厅长陈道会踩着青石板铺就的小道,一边往弄堂里走,一边跟秘书询问道:"宋老医生就一直住在这?"
秘书回道:"没错,宋老在动乱的那十年被下放到这的农场改造,后来虽然被平反,也执意要留在这里,不肯再回中央的专家医疗组。后来省市里的不少领导都曾来拜会过宋老,都被轰走了,放话说这辈子绝不会给当官的治病,到现在,已经没人敢上门了。"
"唉,当年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心里有些怨气也是正常的。"陈道会摇头道。
秘书迟疑道:"厅长,既然宋老这么固执,您又何必登门找不痛快呢?"
"我的父亲和宋老在年轻时就认识,在我来东江省赴任之前,他老人家叮嘱我有机会就来拜会一下故人,我总得尽到义务。"陈道会叹息道:"再说现今国内中医匮乏,如果能请宋老出山带带学生,也是一件好事。"
"宋老是有一个学生,好像是他的孙子。"
"我听说宋老一生无子无女,哪来的孙子?"
秘书迟疑道:"据说好像是他领养来的,具体不是很清楚。"
说着,两人已经走到了弄堂深处。
在一个门面比较大的屋子里,放了七八个正熬着药的小火炉,小火炉上的砂锅里,不住地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弥漫着淡淡的草药味,旁边一张长条桌,正坐着一名妇人,将手摊在桌上,给坐在桌后的那个青年号脉。
"应该就是这小伙子了,倒是没见到宋老。"秘书嘀咕道。
"先看看再说。"
陈道会缓缓走进屋内,没动声色的靠近了桌子,打量着正闭目给一个妇女把脉的青年。
这青年看着刚二十岁出头,外形清爽简单、相貌阳光帅气。
"小澈,你要是不行,还是让你爷爷出来看吧,别逞能啊。"那妇人有些不安的说道。
"爷爷昨晚喝多了,还没醒酒,不过婶子你放心,爷爷能看的病,我一样可以。"
宋澈睁开清澈明亮的眼眸,抽回手之后,微笑道。
妇人问道:"那你把脉了半天,看出什么了么?"
一般医生看病诊断,都会先询问病人最近的食欲排泄等生理情况,再以此做出判断。
但是,宋澈却根本没按常理出牌,径直道:"你前几天要么吹了风,要么受了凉,然后就开始浑身发热、体温升高,但是汗又出不来多少,最要命的还是你觉得头痛得要跟裂开似的,鼻涕又粘又稠,吃饭的时候感觉生不如死,因为每咽下一口饭嗓子就感觉痛得不行,嘴巴里还又干又渴的,要是我没估计错,昨天晚上开始,婶子你就开始轻微地咳嗽了!我说的对不对?"
妇人愣了半天,忙惊道:"小澈,你说得太正确了!你真是那叫啥……青出于蓝啊!"
接着,妇人又惴惴不安地道:"小澈,我这是什么毛病啊,我百度了一下,说可能是肺炎肺癌什么的……"
宋澈笑着说出了两个字:"感冒!"
"……"
妇人汗颜了一阵,最终掏出十块钱的诊金准备离开。
"婶子,不好意思,前几天爷爷说了,诊金涨到50块了。"宋澈提醒道。
"怎么涨了呢,这么多年了,宋老的诊金一直都收十块的。"妇人有些不高兴了。
"我也没办法啊,爷爷前几天跟我念叨,说一个便秘的水管工现在给城里人通一次马桶都要50块,爷爷寻思着人家给马桶通大便都要50块,他给人的大肠通一次大便,价位怎么也不能低于马桶,所以就把诊金涨了。"
宋澈叹息道,惹得妇人又是一阵汗颜。
"算了,都十几年的老街坊了,这次还是按原价收了,下不为例。"宋澈貌似很慷慨的说道。
陈道会也看得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平生头一次看见有人居然把看病和通马桶挂钩的。
不过,目睹宋澈的医术水准,陈道会也心生了几分好奇,等妇人离去后,就道:"小伙子,能不能也给我看看?"
宋澈抬眼扫了眼陈道会,摇头道:"你不需要看。"
"你是看出我的身体没问题了?"陈道会诧异道。
宋澈又摇摇头,抬手一指后面墙壁上的那一副对联,左右两侧分别书写着苍劲有力的楷体字:显达天佑,何须药石延寿;公卿福安,莫道贵体不康。
但是,当陈道会再抬头看见对联的横批时,嘴角再次狠狠的抽搐了一下。
只见上面写着工工整整的四个大字——不医狗官!
也多亏陈道会的气量大,又早知道宋老对官员的反感,努力平静心气,迟疑道:"你是怎么看出我是当官的?"
"中医讲究望闻问切,而你的身上透着官气,我看得出来。"宋澈回道:"你还是快走吧,等会爷爷要知道有当官的上门,准要发脾气了。"
陈道会暗暗惊叹宋澈的医术眼力,嘴上仍不死心的道:"我的父亲和你爷爷是故友,我是专程来拜会的,希望你能进去通报一下。"
宋澈见他的态度还算诚恳,考虑一下,道:"那行吧,你把你父亲的姓名留下,我等会跟爷爷提提,不过他老人家现在醉酒还没醒,你要不下午再来看看吧。"
秘书都听不下去了,寻常人想拜会一下陈道会,都千难万难。
可现在倒好,陈道会专程来拜会一个乡村郎中,居然吃了这么大的闭门羹。
正当秘书要发飙,陈道会及时对他摆摆手,示意稍安勿躁:"好吧,我改天再来拜会。"
接着,陈道会说了父亲的姓名,就转身出门了。
等走出几步,秘书道:"厅长,这太不像话了。"
"这小子,跟他爷爷一样,都挺有意思的啊。"
陈道会感慨一笑,接着叮嘱道:"立刻去查查这个小伙子的简历情况,没准我这回是失之桑榆、收之东隅啊。"
……
等人走后,宋澈关了屋门,回到屋后的院子里,对着那一个正抱着酒葫芦在躺椅上瞌睡的老者说道:"爷爷,刚刚又有一个狗官上门了,还说他爹跟你是老故人。"
老者没睁眼,只是吐着酒气嘟囔道:"肚子饿了,赶紧烧饭。"
见状,宋澈就没再多说什么,走到院子角落的厨台前,从水缸里挑出一条鲫鱼,扔在砧板上,便拿起了菜刀。
这时,宋老在后面又说道:"听说老凌那家伙医院上班?"
老韩是宋澈在东江大学念中医学博士的导师凌教授,东江省赫赫有名的中医学专家。
但这个导师,只是名义上的。
在医学上,宋澈完全是师承自爷爷,甚至连凌教授都亲口说过,他只配给宋老当助手。
最近宋澈刚博士毕业,凌教授便医院实习一下,正好那边缺中医学的人才。
"嗯,但我不想去。"宋澈头也不回的道。
"你都学成了,是时候该出去历练了。"
"我要走了,您哪天淹死在酒缸里都没人知道。"
"臭小子,有哪个孙子这么咒自家爷爷的!"
宋老骂咧道,眼神却流露出几分暖意,沉默了一下,道:"去吧,正好去云州查证一下自己的身世,难道你就不想找到自己的亲生父母嘛。"
"想,当然想了。"
宋澈一边说着,一边手起刀落、剔除鱼鳞,手法之利索精湛,堪比雕花老师傅。
"如果有一天真找到他们,我会给他们做开胸手术,看看他们的心长得怎么样。"
说这段话的时候,宋澈的脸色格外平静,手上则握着菜刀,将鱼大卸八块。
他刚出生不久就被人遗弃在了弄堂外头,被宋老捡回家抚养。
据宋老说,他当时手上系了一条手环,上面写着出生日期,以医院产下来的。
因此,无论亲生父母当年遗弃他有什么苦衷,宋澈的怨恨都是情有可原的。
"那你更应该去解开这个心结了。"
宋老一听倒是笑了,举起葫芦喝了一口米酒,打着酒嗝,道:"再说你总不能一直窝在这小弄堂里,记住,如果不想成为砧板上的鱼,就要往大海里使劲遨游,这样方能主宰自己的命运。"
"爷爷,今天吃鱼,您就别给我灌鸡汤了。"宋澈道。
"好了,以后爷爷都不灌了。"
宋老望着孙儿的背影,醉醺醺的脸色有疼爱、有骄傲,还有一丝说不出的不舍。
这个风烛残年的老人又喝了口酒,仰头望着院子上方的天空,嘴里轻轻喃喃道:"明日复明曰,明日何其多?有道是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今朝有酒今朝醉,莫留明日撒坟头……"
说完这段话,宋老便又缓缓闭上了眼,再没了声响。
宋澈原以为爷爷又睡着了,可半响后忽的察觉到了什么,猛然回头,赫然发现老人家已然没了鼻息,脸上也没了生气!
"哐!"
菜刀跌落在了地上。
宋澈也跪在了地上。
……
一周后,宋澈给爷爷下完葬,整理遗物的时候发现了一封遗书。
在念完遗书后的第二天,他便买了动车票,坐上了前往云州的班车。
"你好,这位置是我的,麻烦让一让……"
宋澈正坐在动车位置上假寐,冷不丁听见这一声清脆的女音,睁眼一看,只见一个女子正拖着行李箱站在跟前。
线条分明的鹅蛋脸,灵动的杏仁眼,修长的柳叶眉,挺翘的鼻梁,光滑细腻的健康肤色,衬着贴身的雪白衬衫和黑色的铅笔裤,显得英气逼人、干练稳重,冷艳性感的气质中,还夹含了一丝不怒自威。
此刻,这女子正手持着动车票,对着宋澈的旁边,有些为难的道:"这位大兄弟,请你让一下。"
大兄弟?
宋澈顺着这女子的目光,扭头看向了坐在旁边的那位光头大汉,顿时恍然。
敢情是这光头大汉霸占了这女子的座位。
而这光头大汉长得体态魁梧、满面凶相,一看就不是善茬,也难怪这女子催人让座都有些中气不足了。
光头大汉本来也闭着眼睛,被女子接连催了两次,才慢悠悠的睁开眼,当看清这冷艳逼人又不失成熟妩媚的女子,两眼骤然亮了起来,舔着嘴唇道:"妹子,这是你的位置?"
女子点点头,将车票递到光头大汉的面前。
不过,光头大汉非但没让座的觉悟,反而不以为然的道:"哎呀,反正还有这么多空位置,你随便坐其他的位置就行了嘛。"
女子一怔,沉着脸皱眉道:"这就是我的位置,我凭什么不能坐?"
"干嘛这么较真呢!"光头大汉撇嘴道,不过他又着实垂涎这女子的姿色,就扭头对旁边的宋澈道:"小兄弟,要不你帮个忙,坐后面的空位置去吧,给这美女腾一个位置。"
说着,光头大汉还用粗厚的手掌拍了拍宋澈的大腿,面露恐吓之色,示意宋澈识趣让座!
宋澈的眉头微微一挑。
显然这光头大汉是觉得这女子和自己都好欺负,既要强行霸占座位,又要一亲芳泽。
正要回绝,那冷艳女子先娇斥道:"明明是你霸占了我的位置,凭什么让别人让座,你这人能不能讲点道理?!"
冷艳女子哪里看不出这光头大汉对自己图谋不轨,自然不会甘愿坑了宋澈、又坑了自己。
"我最后说一次,如果你再不起来,我就喊乘警来处理了!"这女子的口吻渐渐强硬起来,带着几分不容商榷的意味,显露出女强人的风范。
且由于她的声音有些大,顿时吸引了整个车厢乘客的注意。
光头男被一个女子当众训斥,脸面有些挂不住了,索性继续耍无赖,懒洋洋的躺在座位上嚷道:"如果老子就不让了,你又能拿我怎么着!"
"无赖!"
女子被对方的无赖嘴脸气得俏脸都红了几分。
要知道,她林若楠的身份,可是东江省云州市下辖一个镇子的镇长!
若是在任职的镇上,有光头大汉这种无赖敢跟她耍横,她分分钟就一个电话喊派出所警察给拷了。
但如今人在动车上,又孤身一人,林若楠也不敢贸然起冲突。
"要不是因为晕车没让司机开车送,自己又何须落到虎落平阳被犬欺的境地!"
林若楠无奈的思忖着。
"出什么事了?"
这时,列车乘务员发现了这里的争执,便走过来询问。
"你来得正好,这个人占了我的位置不肯让!"林若楠立即向乘务员求助。
乘务员接过林若楠的车票一看,又对那光头大汉道:"先生,麻烦出示一下你的车票。"
光头男皱皱眉,磨磨蹭蹭的从兜里掏出了车票。
结果上面赫然显示是一张无座票!
乘务员见状,就道:"先生,本次列车实行对号入座,请你将座位还给这位女士。"
光头大汉的眼中闪过几分怒意,大咧咧的道:"我身体不舒服,坐一会不行嘛。"
乘务员面对这个壮硕大汉也不敢太强硬,只能拘谨的说道:"你身体哪里不舒服了?"
"不知道,总之就是不舒服。"光头大汉撇嘴道。
"如果你真的不舒服,我可以领你去餐车先坐一会,等下一站到了,医院看看。"
"难受,站不起来!"
光头大汉不耐烦的大声嚷道:"你有完没完,老子好歹是乘客,轮得到你来指挥老子?!"
乘务员见对方一脸凶意,不由也胆怯了,无奈之下,只能跟林若楠打商量,"要不,我先安排你去别的位置坐着,我再通知列车长来解决。"
"你们作为动车管理者,就这么纵容违规行径的吗?"林若楠俏脸含煞的说道。
见林若楠还要据理力争,宋澈不由的心生几分欣赏,扭头见到这光头大汉的无赖样,终于开口说话了:"朋友,你真是难受得都站不起来了?"
"又管你什么事?难不成你小子还想怜香惜玉啊!"光头大汉沉声道,同时目露凶光、攥紧拳头,示意宋澈别多管闲事!
宋澈只是微微一笑,道:"你误会了,我是医生,如果你身体不舒服,我可以给你看看。"
"你是医生?"光头大汉皱皱眉头,可是见宋澈年轻稚嫩的,倒没太在意,于是他便含着戏谑的笑意,道:"那小医生就给我看看呗,看我到底生了什么病。"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光头大汉是摆明了要耍赖到底。
只要光头大汉咬定自己身体不舒服,就是来了名医专家都奈何不了他。
但,宋澈反而很认真的打量了一下光头大汉,沉吟道:"你身体的毛病确实不小,脸色发黄、嘴唇透黑,鼻尖显黑,眼球附近还有沉淀浊物,如果我没猜错,你最近一年以来,时常有食欲不振、口臭发苦以及便秘恶心等情况吧。"
"……"
闻言,光头大汉顿时懵了一下。
他本来还准备再戏耍一下宋澈的,却万万没想到,宋澈居然将他的身体状况推断得八九不离十!
"那你能看出我这到底是什么病啊?"
"暂时不好说,但很可能是肠梗阻或者肠道炎,平时你应该没少大酒大肉吧。"
"嘿,你这小医生倒真有两下子啊。"光头大汉有些惊叹的说道。
医院看过了,诊断报告就是肠梗阻。
眼看宋澈点出了自己的病症,光头大汉正好拿来当霸坐的挡箭牌了,于是,他又理直气壮的朝林若楠说道:"听见了没,人家医生都说我是病人,你们还要硬把我赶起来,是不是灭绝人性啊!"
"岂有此理!你再骂一句试试!"
林若楠愠怒道,她本来还念在人家是病人准备息事宁人了,结果还被这么辱骂,险些就气炸了肺。
"就骂你了怎么着,你爹妈没把你教好,我就教育教育你怎么做人!"
光头大汉得了便宜还耍横,末了,他还翘起二郎腿,得意洋洋的冲宋澈咧嘴笑了笑,似乎在感谢宋澈的助攻。
而林若楠的眼中都燃起了火苗,她步入仕途以来,大大小小总受过一些委屈和苦楚,凭借着坚毅的性格,这些她都可以容忍。
但是,眼看光头大汉连她的父母都骂上了,她着实忍无可忍了!
毕竟,父母亲可谓是她平生最大的逆鳞!
再看见光头大汉对宋澈挤眉弄眼的,她也鄙夷的瞪了一眼宋澈,暗自埋怨这见风使舵、助纣为虐的庸医!
"小姐,我还是先安排你坐其他空位吧,别往心里去。"乘务员好心安抚道。
她也很无奈。
一来乘务员没有执法权,二来如果这霸坐男真的是病人,她贸然驱赶,万一被人拍下来传上网,没准又是一起热门新闻了。
"不行,这是我的位置,我就坐这里!"林若楠斩钉截铁的说道。
"嘿,还是一朵带刺的玫瑰,有味道!"光头大汉拍了拍自己的大腿,嬉皮笑脸的道:"美女,既然你这么想坐这位置,不如坐哥哥我腿上吧,保证舒舒服服的。"
眼看林若楠心头的怒火即将要失控,宋澈忽然对光头大汉道:"我倒是知道一个治疗你这病的好法子,你要不要试试?"
"噢,快说说。"
光头大汉自觉得宋澈在帮自己,因此也没了警惕心。
"你把左手伸过来。"
宋澈等光头大汉将手臂伸过来之后,便一只手固定他的手腕,另一只手从他的中指尖开始,以不规则的轨迹连续按下去,一直到按到手肘处才停住。
"咦?好舒服啊!"
光头大汉原本还将信将疑的,等按完之后,忽然双目一亮,忍不住赞叹道:"小医生,你真是神了,快,再帮我多按几下。"
见状,原本正要发飙的林若楠也暂时克制住情绪,狐疑的打量着这一出诡异的现场治病。
而宋澈也满足了光头大汉的要求,又反复按压了几次对方的手臂。
"舒服,畅快,感觉身体好像有一股暖流在流动……"
光头大汉闭上眼,有滋有味的享受起来,心想这趟动车真是坐对了,不止霸占了别人的座位,还得了一次免费按摩。
可刚享受了没多久,当体内的那股暖流汇入到下腹部的时候,他猛然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咦?这肚子怎么闹腾起来了……"
光头大汉忽然觉得肠道开始翻腾,渐渐冒出了一股泄意。
宋澈露出洁白的牙齿,笑道:"很正常,你肠道不好,我按的这几个穴位,效用都是促进新陈代谢、肠胃蠕动的,拉出来就好了。"
光头大汉:"……"
第章美女镇长"卧槽!你怎么不早说啊!"
光头大汉惊怒道,当那一股泄意越来越强烈,激得他忍不住站了起来,偏偏又不敢站直,得撅起屁股,靠着紧缩腚肉强忍住那一股几乎喷泻的生理冲动!
可纵然他的脸色都憋成了猴屁股,却仍止不住那飞流直下三千尺的冲动。
"想拉你就拉出来,别忍着了,当心憋坏了身体,没准屎还会从嘴巴里喷出来。"宋澈促狭的笑道。
"你……我明白了,你这臭小子在故意阴我!"
光头大汉立时暴怒,已然察觉到自己上了当,指着宋澈和林若楠,破口大骂:"你和这贱人是一伙的!"
"我好心帮你清理肠道,你这人怎么还嘴巴不干净。"宋澈冷笑道:"看来屎还真的涌到嘴巴里了。"
"你!啊呀!"
似乎是屎这个字起了生理刺激作用,光头大汉的下腹嗡响更加猛烈,实在憋不住了,只能一边捂着屁股,一边以下蹲的姿势,火急火燎的从位置上跳出去。
结果刚跳出去,他的屁股就传来了一阵脆响。
"噗嗤!"
"扑哧!"
看到光头大汉如此滑稽的窘样,林若楠一扫心头的阴霾,忍不住捂嘴轻笑了出来。
连原先看热闹的乘客门也纷纷哄然大笑起来。
光头大汉恨恨的瞪了眼宋澈,咬牙道:"算你狠……哎哟!不行了!"
没等他说完话,宋澈忽然吹了一声口哨,刺激得光头大汉的生理冲动几乎井喷,随着一股热流涌出下体,裤子的屁股位置也染上了一层屎黄色……
"哈哈,快瞧,那霸坐男拉屎了!"
"真的啊,屁股都一滩黄色!"
"咦!好恶心!"
……
周围的乘客一看那光头大汉居然现场大便失禁,顿时议论纷纷、围观耻笑。
更有甚者,还拿出手机拍摄起来。
光头大汉这一刻几乎悲愤欲绝,未免继续被看笑话,只能一手捂臀、一手掩面,屁颠颠、灰溜溜的往厕所方向跑去。
宋澈摇头笑了笑,随即对着还在发愣的林若楠道:"喂,这位置你还坐不坐的?"
林若楠回过神,看着宋澈让开了座位的过道,终于明白宋澈刚刚是故意帮自己教训霸坐男。
恍然大悟之余,林若楠对宋澈的成见渐渐放下,转而萌生了几分好感,没多想就点了点头,舒展冷艳的容颜道:"谢谢你。"
"举手之劳。"宋澈微微一笑。
接着,林若楠就将沉甸甸的行李箱放到了行李架上,虽然很吃力,但她却没开口向别人求助,可见她的性子有多独立自强。
林若楠坐到位置上之后,忍不住问道:"你真的是医生?"
"不像吗?"宋澈反问道。
"我只是没想到还有这样的医术,你刚刚那一招是中医对吧?"
林若楠想起刚刚宋澈只靠观察就总结出霸坐男的肠道疾病,眼中露出惊叹之意。
毕竟在这个普罗大众的印象中,中医迄今还是有着几分神秘的色彩,但林若楠着实没想到中医还有如此神奇的一面。
"算是中医范畴,无非是通过刺激跟肠道相对应的穴位,加速人体内秽物的排泄,跟用开塞露涂抹肛门、刺激肠壁的原理其实差不多。"宋澈尽量解释得通俗易懂。
"呃……你不用说得这么详细的。"
林若楠听见肛门、排泄这些字眼,再想起刚刚霸坐男的屁股,不免有些反胃。
或许是感念于宋澈的见义勇为,也或许是好奇那神乎其技的医术,以至于一贯高冷的林若楠,平生第一次主动跟异性搭讪了起来:"不过你也真的挺厉害,连仪器都不用,就能诊断病情,尤其是那一套按穴的手法,我简直闻所未闻。"
"老一代人传下来的技艺,我不过学到了一些皮毛本事,不值一提。"
宋澈随口搪塞道,眼眸中却流露几分黯然和伤怀。
林若楠反倒以为宋澈是怀才自谦,印象又好转了许多。
"对了,差点忘了作自我介绍,我叫林若楠,你呢?"
"宋澈,宋朝的宋,清澈的澈。"
"那我就叫你小宋吧,你也可以喊我林姐。"
"好的,林小姐。"宋澈露出洁白的牙齿,含笑道。
"……"林若楠的嘴角微微抽动了一下,心头又是一阵郁闷。
她都不知道这小子是装糊涂还是真糊涂,喊自己一声林姐就那么不情不愿嘛!
好歹她也是管着十几万老百姓的国家干部呢!
"看你岁数也不大的样子,应该刚毕业不久吧?"林若楠抱着不服气的心思试探问道。
其实她也对宋澈的年纪摸不准。
看宋澈白净秀气的稚嫩外表,怎么看都应该是二十左右的学生。
但是凭宋澈那精湛不俗的医术,怕是没有个把年头的从业经验也不太可能。
"没错,我今年刚毕业。"
宋澈回道。
其实他正规的大学本科毕业已经几年了,而且靠着惊人的智商和天赋,以及几次跳级,他如今刚满二十三周岁,就提前念完了中医学的硕博连读,可谓是名副其实的学霸级天才!
目前,他医院聘任为中医科的住院医师。
只是,大家素未平生,他没必要把底细说得太透。
"原来你还真是毕业生呢。"林若楠有些自得的微笑道,虽然俏脸依旧带着丝冰冷,却总算多了些许女子该有的率真活力。
毕竟,得知宋澈还只是个应届大学生,林若楠的潜意识中不免获得了一些身份上的优越感,心态上更是轻松了许多:"这班车的下一站,也就是终点站是云州市,你是去云州市找工作的?"
宋澈见林若楠误会自己,也懒得多解释,顺口回道:"对的,医院上班。"
林若楠医院当实习医生,就笑道:"巧了,我在政府机关上班,这次是去市委党校进修,既然大家接下来都在云州市里,等安顿下来,我请你吃饭,当作为今天这事聊表谢意了。"
说着,林若楠就掏出了手机,并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