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位美国华裔病理科医生的抗癌故事

导读:作为一个病理科医生,在美国宾大癌症中心工作,多年参与癌症研究工作,当他得知患有肺癌时,已转移......但是,他对癌症的治疗过程却值得大家借鉴.同时充分体现了美国治疗癌症的新方法为全球领先地位。我们认为世上没有两个人是完全相同的,同样也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种癌症。这就是为什么每位患者都有一份根据其特殊需要而为其量身打造治疗计划的原因所在。另一方面,治疗肿瘤的新药日新月异,治疗指南也随之迅速变化。在美国本土,有新药适应症的患者能得到及时有效的治疗,达到延长生存甚至治愈。

第二次人生:与癌共舞(1)

西方人常说“猫有九条命”。我生于猫年,想来也应该如此。不过这些年来,已经有六七次先后被面目狰狞的小鬼拖到阎王老先生面前训话,然后放回人间继续接受磨练。估计剩下的命最多只有一二条了。最近这一次的遭遇比较麻烦。弄得不好,恐怕就要在地狱里定居了。

今年四五月(注:年)以来,我总是感到莫名其妙的腰背痛,关节痛。有一次剧烈咳嗽,居然还发生了肋骨的骨折。我去看医生,通过X光初步检查,居然发现了肺部可疑的病变。于是马上去作一系列的局部和全身检查,终于真相大白,发现了最不希望的情况:肺癌,并有了局部淋巴结和部分骨骼的转移。

这突如其来的诊断,的确让我震惊。也让我的初诊医生震惊。因为我多年来总体的体质很不错,朋友们都说我精力过人,我身体各部位也毫无患癌的迹象。我绝没有预料到癌症居然也会找到我。奇妙的是:在那最初的几分钟之内,我脑海中想到的居然不是癌症如何发展、我将如何面对死亡,如何安排后事,而是飞快地掠过了自己数十年的经历;那些令人难忘的片段,从汉中的农家小院、上海的学生生涯、美国的三十年奔波,像电影一样在脑际跳跃而过。

就在那几分钟之内,我也想到了自己从十多岁开始,六七次死里逃生的恐怖经历,其中有溺水、落石、陷阱、车祸,每次都令人心有余悸,然而每次都幸运地活了下来。

这段神奇的回忆,终于让我意识到:自己的一生虽然不算长寿,却也不能说是短命。这六十多年里,我经历了一般同代人难以经受的磨练,也结交了不少良师益友,感受了人世的真情厚意,到过了自己向往的高等学府、去过了自己喜欢的人文圣地、作过了我喜欢的学术探索、写过了自己喜欢的各类文章,品尝了各种珍稀的美酒佳肴。我的朋友们大都安然无恙,我的一双儿女也都长大成人,不需要我为之操心。我对这一段人生不仅没有遗憾,而且感到十分幸运。我的这一段人生虽然不是“尽善尽美”,却也可以无怨无悔地结束了。

仔细想来,我作为一个医科毕业生,病理科医生,又多年参与癌症研究工作,同各种癌症也算有了多年的交往,彼此都不陌生。我的人生经历,我的职业素养,也帮助我很快镇定下来。我决心把确诊肺癌的这一天(7月16日),定为自己第二次人生的开端。至于这一段人生能有多长,我已经不在乎。我也从来不问任何医生“还能活多久”这样毫无意义的问题。但我会放下所有的烦扰,同医生积极配合,对付这只不期而至的“魔蟹”,过好每一天。真正到了该走的时候,就满意地离去,到阎王老官儿的洞府谋一个轻松的差事,讨几杯消魂的美酒。

定下心来之后,顿时就像在黑夜里看到了一线光明,又好像是一位老朋友正举着火把,从远处朝我走来,让我开始看到了希望,感到了温暖。我开始冷静地同医生讨论立即要做的事。庆幸的是,我有二位杰出的校友都在这里从事临床工作,他们不仅给我及时的安慰,还立即伸出援助之手,热情而熟练地为我安排所有必要的检查,会见专科医生,认真讨论治疗方案,一切都进行得十分顺利。

我的第二次人生,就是在这样一连串的怀疑、震惊、冷静、繁忙之中开始了。接下来,还有数不清的检查、会诊、治疗,和各种前所未有过的经历。

我决定不再像常人那样忌讳“癌症”这个令人胆寒的字眼。我会向老朋友们如实地通报自己的病情,听取他们的建议。现代社会里,癌症已经是一个名符其实的常见病,世界各国的癌症患者成千上万,我不过是其中一位新的成员。为了警示各位朋友,打算把自己的感受,自己第二次人生的经历慢慢写出来,提醒各位随时注意自己的健康。

听到了我患癌的消息,我儿子和女朋友很快从纽约赶回来看我。同我们度过了一个十分温馨、轻松的周末,还特地为我买回一束生气勃勃的葵花,给我带来无比的欢悦、无比的振奋。为我的第二次人生增添了特殊的亲情和温暖,洒上了格外鲜亮的色彩。

第二次人生:侦察癌情(2)

今天已经是我第二次人生的第十天,因为在7月16日那天医生正式确定我肺部患有癌症,而且扩散到了肺门的淋巴结和多处骨头。这在肿瘤诊断学上,仅仅只是第一步。

紧接着要作的是明确癌症的范围和癌症的种类、恶性程度、和分子生物学特点,以便肿瘤科医生制定最妥善的治疗方案。最近二周为了确诊癌症,我在初诊医生和另一位校友的精心安排之下,先后作过了一系列放射学检查。那段时间,我就像个科幻电影里的“群众”角色,被医务人员注射了各种不同的标志显影剂,又推进各种大大小小、神秘莫测的精密仪器设备之中,通过各种放射透视,观察癌症在我体内的分布情况。除了最初的X光检查,我还作了核磁共振、全身骨骼标记扫描、全身肿瘤标记扫描、胸部CT,和大脑CT。终于从各种不同角度显示出这个魔蟹在我体内生长和侵袭的范围。

这些都属于临床影像学诊断。然而这还不够。因为这些检查的分辨率依然有限,只能看到半毫米以上的结构,当然无法看到单个的癌细胞和细胞内部的结构,也无法知道癌细胞的分子改变情况。这些资料,只能通过对癌细胞进行特殊处理,然后进行显微镜检查,这就是病理学诊断(PathologicalDiagnosis)。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从我的肺里取出一小块癌组织,这个步骤,医学上叫做“活检”(Biopsy,活体检查)。多亏老校友的热情关照,我很快就被安排去作肺部活检。时间定在早晨九点。

肺部活检,讲起来简单而轻松,实际上还是有相当大风险的。因为毕竟要把一根又粗又长的活检针管直接插进胸腔、进入到肺部,最终准确地到达癌团之中,才能取到满意的癌组织进行诊断。稍有不慎或任何其他原因,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大出血和气胸。

那天早晨我们医院,因为预订入院时间是上午八点,需要提前去做一些准备工作。老校友不仅事先帮我作了周密的联系、准备工作,医院门口来等我,把我一直带到放射科,所以一切都非常顺利。我先在挂号处办理了简单的入院手续,然后就有护士来把我推到预订的一个单人房间,换衣服、测体温、量血压、问病史。过了不久来了另一位护士,开始继续量体温、血压,作静脉插管的准备。一聊天,她同我们系一位著名的免疫治疗专家很熟悉,那位专家恰巧也是我共事十五年的老朋友,我诊断癌症之后第一时间通知的少数几位同事之中就有他。所以护士也对我格外客气。

到上午十点左右,我终于被推到楼下放射科的小手术室,直接推到一台CT扫描仪之中,我的脸正对着扫描仪的电脑屏幕。手术室的天花板上镶嵌着一副《春色满园》的巨幅照片。在灯光的照射之下,蓝天白云、绿草红花栩栩如生,顿时让人感到春天的希望。我将在那里作肺部肿瘤活检。负责活检的Gilman医生和病理科Mathew医生都知道我是医科出身,在宾大癌症中心工作,同我讲话也都很随便。我向他二位和几位助手分别打过招呼,就很快安静下来,正式进入状态。他们先用CT对肿瘤进行精确定位,就开始局部消毒、表面麻醉。然后把一根大约半尺长的活检针头熟练而准确地慢慢穿过皮肤和肌肉组织、经过胸膜腔和部分肺组织,最后插入肺癌组织,取出第一块组织请病理科医生检查是否合乎要求。病理科医生认可之后,又继续取出几小块,这才缓缓拔出针管,再敷上消毒纱布。整个取组织的过程不过十几分钟,顺利得就像是一处精心排练过的医学小品《肺活检》。我不仅从电脑屏幕上清晰地看到针头进入肿瘤团块的整个过程,还顺便观察了左肺的情况。谢天谢地,左肺没有发现任何肿瘤。我除了在针管插进胸腔的那一刻感到一点点隐痛之外,并没有任何不舒服,更没有感到气短、胸闷等症状。手术快结束的时候,病理科的Mathew大夫还特地拿掉口罩,笑眯眯地对我打招呼。我问他大约多少时间可以知道结果?他说初步结果一二天,其它结果时间要长一些。我分别谢过二位医生和三位技术员之后,就被推到手术室门口的休息处作短暂观察。半小时后进行了第一次CT检查,确认没有异常情况,才把我送回观察室。

这些都属于临床影像学诊断。然而这还不够。因为这些检查的分辨率依然有限,只能看到半毫米以上的结构,当然无法看到单个的癌细胞和细胞内部的结构,也无法知道癌细胞的分子改变情况。这些资料,只能通过对癌细胞进行特殊处理,然后进行显微镜检查,这就是病理学诊断(PathologicalDiagnosis)。为了达到这个目的,就必须从我的肺里取出一小块癌组织,这个步骤,医学上叫做“活检”(Biopsy,活体检查)。多亏老校友的热情关照,我很快就被安排去作肺部活检。时间定在早晨九点。

肺部活检,讲起来简单而轻松,实际上还是有相当大风险的。因为毕竟要把一根又粗又长的活检针管直接插进胸腔、进入到肺部,最终准确地到达癌团之中,才能取到满意的癌组织进行诊断。稍有不慎或任何其他原因,都有可能发生意外。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大出血和气胸。

为了确保安全(没有气胸或出血),每小时我都被送到楼上的X光室,拍摄一次照片。第二次X光检查之后,护士为我定了一套午餐和饮料,我有生以来第一次在病床上吃了一顿午餐。到下午二点多,所有证据都表明没有气胸、没有其它任何意外,才正式让我准备出院,在家里等病理学报告。

这份“医学情报”对我的治疗方案至关重要。一旦病理学报告明确了我所患的癌症的细胞种类和分子特征,就可以制定最妥善的治疗方案,正式向肺癌宣战了。

第二次人生:惊魂未定(3)

7月24日,是我第二次人生的第八天。那天上午九点左右,这里的一位肿瘤内科医生托朋友告诉我,因为我的颅内发现了五个癌症转移病灶,虽然体积都很小,但情况十分紧急,必须暂缓其它部位的处理,立即开始头颅部位的治疗。因为中枢神经系统有血脑屏障的保护,大多数抗癌药物都不能有效地穿过这层保护结构进入脑组织杀灭癌细胞,所以对颅脑部位的肿瘤常常要采用放射治疗。为了不耽误时间,他已经为我预约了放射治疗科的门诊,先进行必要的准备,然后尽快开始治疗。据估计,像这样不同位置的肿瘤,需要进行全脑放射治疗,大约一个月左右,才能控制颅内转移病灶的发展。

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顿时让我大吃一惊,彻底打乱了我原本淡定的心情,改变了我的一切计划。而且我必须认真考虑后果:一个月的连续多次放射治疗,会发生什么样的后果?我目前毫无任何中枢神经系统受损的症状和体征。但经过了一个月放射治疗,很可能就变成一个基本上无用的人,也很可能发生颅内脑水肿、有关中枢神经系统受损之类的并发症,比如头晕、头痛、癫痫。而其它部位的肿瘤因为得不到及时治疗,说不定也就进一步发展。后果难以预料。也许,我最终会像个植物人那样活着。一时间我的心乱如麻、不知所措。告诉你一个小小的例子,就可以说明这件事对我心理上的冲击有多大:整整三到四天,我已经完全没有食欲。任何美食佳肴,包括我自己多年喜欢的家乡美味,这时候忽然都毫无兴趣,甚至连看也不想看一眼!

慌乱之余,我还必须要冷静地面对现实,紧急同有关人士请教、磋商。我想起来,宾大癌症中心已经为我安排下星期最快的时间去见肺癌专家Langer教授,也帮我联系了一位放疗专家Maity教授。我必须先听听他们二位的意见。我马上将最新的情况分别发给Langer教授和宾大的放疗医生。可惜Langer人在国外,一直没有回音,我在上海的老同学也无法联系上,但宾大放疗科的Maity大夫很快就回音了。他仔细听了我的情况后,又问了我一些基本健康问题和最近的情况,肯定地告诉我:(1)我这种情况目前不属于危急情况,不要立即匆忙开始治疗;最好等见过Langer教授之后再开始治疗;(2)即使放射治疗也不需要全脑照射,而更倾向于精确度更高的局部辐射,尽可能减少对正常脑组织的损伤。这方面有“伽马刀”(Gammaknife)和“隐形刀”(Cyber-knife)两种成熟的设备可以采用。宾大医学部目前使用伽马刀,可同时聚焦颅内多个肿瘤病灶进行辐射,只杀灭肿瘤细胞,对周围组织影响很小。听他这样一讲,我顿时如释重负,感到了希望。这才医院的放疗科医生。

那天接待我的一位放疗科大夫姓丁,是一位华人年轻人,非常客气。他知道我在宾大癌症研究中心,对我十分仔细。他看过了CT光盘、问过了病史、作过了常规体检之后,我们才开始仔细谈治疗的问题。让我惊讶的是,他的建议和解释,居然和宾大放疗科Maity大夫非常接近。简直就像是同一位老师所教的。我当然更加感到放心。笼罩在我脑际一大片乌云终于迅速散去,让我再一次看到了希望与光明。

我谢过了丁医生,回到家里,马上给宾大的放疗科大夫发了邮件。又稍为休息了一会,让自己慢慢静下心来,才给各地的朋友们发邮件。

现在看来,他们二位放疗科大夫的建议一致,我完全能接受。那就是采用高精度的伽马刀或隐性刀,用高能辐射杀灭颅内的几个癌症转移病灶。对于全身的癌细胞,如果有可能,就同时进行靶向化疗。因为我在宾大爱博生癌症中心工作已有十几年,各方面都比较熟悉,同事们也都希望我在宾大治疗。等结束了第一个疗程之后,就开始使用朋友们精心推荐的中医、气功、饮食等辅助疗法,稳定病情、增强疗效。即便是为了这些朋友们的一片热诚,我也应当充满信心地应对眼前的魔蟹,迎接一个又一个黎明。

第二次人生:柳暗花明(4)

在各方老朋友的大力支持、精心安排之下,经过了二个多星期紧锣密鼓的检查、诊断、和特殊准备工作,我从这星期开始,终于在宾大癌症中心正式进入临床治疗阶段。通过癌症中心几位主要负责人的亲自关照,为我推荐了宾大首屈一指的肺癌专家兰格尔教授(CoreyLanger)和擅长治疗颅脑转移的巴桑塔教授(MichelleAlonso-Basanta),组成治疗小组,便于各科室之间的高度协调。

上午七点钟我们从家里出发,赶到宾大医学部近两年开始启用的“现代医学治疗中心”的癌症中心就诊。这里最大的优势不仅仅是设备先进、技术力量雄厚,而是各个相关的临床科室有机地组合在一起,最大限度地提高患者诊治的效率。我们上午先到肿瘤放疗科拜会了主要治疗颅脑转移的医生巴桑塔教授,下午又拜访了兰格尔教授。他们事先都和我用电子邮件联系过几次,也阅读过我的影像光盘和病历记录,彼此已经初步交换过意见,对我的情况已经心中有数。二位大夫不仅经验丰富,思路清晰,而且为人幽默爽快,一见面就马上给人一种安定与信心。我心里埋藏多日的种种疑虑也随之一扫而空。

见面之后,他们只是详细地询问我最近的病情变化,又亲自作过了必要的体检,特别是神经系统的体检和意识方面的检查,一切都正常。然后才讨论我的治疗方案。根据我目前的总体病情和发展状态,当务之急是(1)解决脑内的转移病灶。(2)尽快缓解肿瘤转移引起的剧痛,增强体质,以便全身治疗。(3)尽快制定最妥善的全身药物治疗方案。一旦拿到了相关的基因突变结果,立即采用相应的治疗措施。所以,解决脑内转移需要越快越好。

根据当时的头颅核磁共振扫描结果,我的脑内一共有五六个很小的癌细胞转移病灶,都在2毫米与5毫米之间。最适合采用伽马刀治疗,这样可以一次消处全部病灶、时间短(一天准备,一天治疗)、副作用小,而且可以与全身化疗同步进行。我也当即表示赞同。巴桑塔教授马上就通知了她的治疗小组,包括神经外科医生。放射治疗医生、和治疗小组具体负责的护士长。安排在下星期一准备(8月5日),星期二治疗。让我高兴地是,这项治疗并不需要把我剃成“光郎头”,否则就不敢见人了。

8月5日上午我们开车去市中心的“医院”作伽马刀治疗的准备工作。刚进入费城市区,就有人打电话到我的手机。我一看那熟悉的号码,医院工作的老校友打来的,我的肺活检就是在他的安排之下顺利进行的。他第一句话就说“我有好消息告诉你们!”,我就猜到是同肺癌活检组织的基因突变检测结果有关。因为这对制定全身治疗方案十分关键。找到了这个突变,就有非常特异的药物杀灭原发和转移部位的癌细胞,而对骨髓和正常细胞没有影响,不仅疗效好,而且副作用小,只需要口服药片就可以了。这段时间我们每天就在期盼这方面的消息。朋友接着说“你的癌细胞里确实发现EGF-Receptor的有关基因突变。这样一来,你的治疗就要简单多了,不仅疗效也会好很多、而且副反应很小。”

听完这非同小可的好消息,顿时让我不仅如释重负,而且颇有些激动,过了几分钟我才平静下来,把这关键消息发给宾大的肺癌专家和我的治疗小组。医院去作伽马刀治疗的准备工作,拜会了主刀的神经外科医生和他的有关助手。

中午时分回到家里,休息了二小时,又开车去宾大放疗科,治疗我的髋关节和腰背部剧痛。这是癌症转移的两个主要病灶,这两个部位的骨组织受到癌细胞的侵袭最严重,所以发生持续性剧痛,而且随时会发生骨折。放射治疗就是要杀灭这两个部位的大部分癌细胞,缓解或消除剧痛。我被“安装”在治疗器的治疗台上,技术员和助手开始仔细核对体表的标记。启动治疗之后,他们全都退出,只剩下我和庞大的治疗器。只见那淡绿色的庞然大物在电脑的支配下,先后伸出“圆大头”、“圆小头”、“方大头”、“扁方头”,在我身体的左右侧和上方慢慢旋转,然后停留下来,发出吱吱的微声,再慢慢地缩回去。我猜想那就是在向标记的部位发射治疗射线,剿灭癌细胞了,不过这场鏖战,看不见满地硝烟、听不见刀枪剑戟。一切都是在静悄悄地进行。

做完之后已经是下午六点左右。匆匆回到家里就休息了。儿子从纽约回来,我也只同他打了招呼就睡了。半夜醒来之后,才感觉到髋关节和腰背部的剧痛的确有了缓解。我想,再治疗九次,加上全身的药物靶向治疗,我也在使用朋友介绍的单味验方中药,总体情况肯定会日趋缓解。第二次人生进入到第三周,终于峰回路转,第一次见到了柳暗花明的春色。

这一天最有趣的消息,是来自上海我母校的一条新闻已经传到美国,说我生肺癌已经死了。住在新泽西的一位朋友晚间小心翼翼地打电话到家来,打听我是不是真的已经死了。我听到之后差点没笑出声来!如果不是腰背剧痛,我非要开怀大笑不可!这可能是我这次生病以来最浪漫、最有喜剧色彩的新闻了!

第二次人生:伽马神刀(5)

8月6日恰是我第二次人生的第三周。根据治疗小组的共同决定,我需要尽快接受“伽马刀治疗”,清除颅内的癌转移病灶,消除隐患。否则,只要其中任何一个转移灶长大,都足以要了我的性命。时间就定在这一天。因为前一天我已经收到了关于“表皮细胞生长因子受体”(EGF-receptor)基因突变的好消息,我的心情也十分轻松。

一清早我就起来。先洗个澡,刮好胡子,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像过节一样从家里出发了。差不多五点半就到了城里的医院的“伽马刀治疗中心”。这是医院,由富兰克林和另一位费城医生ThomasBond创设于年,现在是宾医院。因为去得特别早,很快就办完了入院挂号手续,作完了心电图和血液常规抽血,然后就被一位热情美丽的护士带到伽马刀治疗中心。作完常规体检之后,又做好了静脉插管等准备工作。

过了不久,我血液中滴注的低度麻醉药开始起作用。我渐渐入睡了。等我醒来,才发现自己的头上已经被安装了一个“禁箍儿”,不过没有孙大圣的那样精巧,前后大约有一尺多;材料也不是紫金打造,而是钛合金,倒像是宇航员的头盔。其实那是一只“三维坐标定位器”,是为了对颅骨和大脑进行精确的核磁共振扫描,对颅内的癌症转移病灶进行可靠定位,以便伽马射线能精确地投射、汇聚到癌症部位,同时也尽可能避免误伤到正常的脑组织。

戴上了这顶“定位器”大约30分钟,护士就推我进入核磁共振的房间,给我戴上耳塞,然后进入扫描器。用了半个多小时作完了高分辨扫描,作为最后治疗的精确标志。医生们随即根据这份影像资料进行术前会商,明确了颅内现有转移灶的数量(一共14个),制定了针对每个病灶进行伽马射线聚焦的最佳角度和辐射能量。大约20几分钟之后,我就被护士从休息室推到伽马刀专用治疗室,扶着我在治疗器上的病床上躺下。几分钟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护士开始寻找我选择的一首钢琴协奏曲,治疗仪的“圆大头”就一边发出吱吱的声音,一边慢慢地启动、运转到我头颅的上方,然后开始调整治疗的角度。那情景很像是外星人在用什么神秘武器对地球人进行研究,似乎要看穿我的全部秘密、探查我的全部心思。

接下来,护士开始播放那首钢琴协奏曲,治疗也就开始了。护士和技术员也先后退出房间。经过精确定位、聚焦的高能伽马射线从不同角度穿过我的头颅骨,进入大脑,开始逐个地剿灭我脑内的转移病灶。这些病灶,最小的只有0.5毫米,最大的也只有5毫米。正好在伽马刀的威力范围之内。虽说是高能“伽马射线”,其实我们的眼睛是看不到的。只听到细细的嗡嗡声,和蜜蜂的声音差不多。刚开始,我还能听到钢琴曲的奏鸣,到后来我慢慢进入梦境,蜜蜂和钢琴曲都飘然而去。整个治疗大约分钟,就是这样神秘而无声无息地进行着。侵袭我大脑的14个癌症病灶,就是这样无影无踪地被消除了。慢慢地我也在催眠药的作用下睡着了。连“蜜蜂”的声音也听不到了。

等我醒过来,治疗器的“圆大头”已经停下来,连蜜蜂的声音也没有。只有几个黄豆大小的圆灯还亮着。护士和治疗室的技术员已经站在两旁,笑眯眯地对我说,“睡得好吗?没有作个好梦?”我笑着对他二位招招手,撒个弥天大谎说,梦见我飞到了火星上!他们全都笑了。然后才推来我的小病床,我坚持自己自己爬回病床,很快就被推回我熟悉的休息室。随后,护士就在我的病床上加上一张活动餐桌,摆上了我的早餐。随后又搬来几张椅子,让家里人也过来一起说说话,看看我那幅和韩国愤青差不多的尊容。

给你们看看我回到休息室之后用手机拍摄的尊容吧,这就是我当时的记录。下午三点出院后,我们先把儿子送到火车站,才回到家里。最忙碌的一天就这样过去了。这段时间的紧急措施,等于是集中优势兵力,对付最为凶顽的敌人。以后的治疗则是用高度精密的武器,向全身各处的癌细胞展开全面剿灭。所以治疗会逐渐趋于常态化、趋于平稳,很可能还是一场持久战。自然也就不会有什么“新闻”。

而对我来说,“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今后几个月里,除了每天去作一次腰背部和髋关节的放疗(还有六次),就是在家休息。每天口服全身治疗的靶向治疗药物,坚持晨练吸氧、练习气功,等腰背部和髋关节的疼痛有了显著的缓解,我就可以一边坚持服药,一边梦想着上班了。

第二次人生:满月杂记(6)

时光,就充斥在大气中,有时候很快很快。你还来不及细细品味,它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果然像白驹过隙。

时光,就悬挂在心坎里,有时候很慢很慢。你分分秒秒盼它过去,它却久久徘徊不肯离去。简直是度日如年。

时光,就描绘在天穹上,有时候乌云密布,有时候彩霞满天。有时候则是东边日出西边雨,飘忽不定。

这就是我第二次人生第一个月的真实感受。

从7月16日被医生明确告知我患有“晚期肺癌”,并且已经转移到了骨骼、肺门淋巴结、大脑,到今天刚好是一个月。从我把7月16日宣布为自己第二次人生的开端,到今天,也刚刚满月。清晨,我书房外的天际,飘来几丝淡淡的彩霞,如此宁静、如此祥和,恰似我此刻的心情。面对那满目青翠,几片彩云,我忽然感到自己明白了许多前生尚未明白的道理。

从来没有料想到,我会有如此多的患难之交。

——差不多我患病的消息刚一传出去,你们就开始“密谋策划”一定要帮我们作点有用的事,一定要和我们共度难关。甚至连买菜、拿药、开车这样的琐事都有人想到。常常有人把自己家收获的有机蔬菜悄悄放到门口,连招呼也不打就开车“溜了”。

——你刚听说我生病,马上去店里买来一只小书桌,说是放在客厅的窗口,可以让我每天呼吸新鲜空气。又买来一架漂亮实用的助行器,还亲自带来工具,全部帮我安装好,解决了我每天在室内活动的尴尬疾苦。

——我们平常都忙,很久都不联系,连个电话也不打。但你一听到我的消息,立刻把自己收藏的验方中药用特快邮件寄到我家里,让我先行使用。没过几天,又囊括了所有的余品,驱车数百里为我送来,以救急需。

——你身在国外,游移不定,却几乎每天打来长途电话,一丝不苟地指导我进行辅助治疗,一讲就是一小时。从不在乎电话费是多少。

——我生病的消息传到美国中西部,你马上打来电话询问病情,随后又寄来收藏的珍稀灵芝,助我度过难关。

——我要去做伽马刀治疗,你天不亮就起床,赶到远郊区的寺庙里,买下上百条活鱼,虔诚地投进放生池里,对菩萨许下心愿,保佑我手术顺利。

——你刚从西部搬回美东,还没有安定下来,就风尘仆仆赶到费城来看我,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临床经验激励我不屈不挠、指导我战胜病魔。

——我刚做完了伽马刀治疗,你在梦里来到美国照料我住院。看到太阳很好,想帮我晒晒被子。不料天上下起鹅毛大雪。你哭醒了:“兄弟!你这病生得好冤啊!”

——即使只为了各位这份无价的友情,我也应当好好活着。为你们活着!

从来没有想到,中东、北非离我们的生活有多遥远。

——患病之前,具体说是我的第一段人生,我常常感到伊拉格、科威特、利比亚、埃及、以色列、巴勒斯坦这些地区特别引人注目。我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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