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油签
第二章:3
前情回顾
人墙的成员下意识的过来搀扶倒下的首领,扶着首领的人已经从身后抽出一把折叠的匕首,本想逃跑的另外两个跑出两步又犹豫的折反回来,王流向着折回来的其中一个人直走过去,于是没被当做目标的另两个便开始拉出一个防御的架势。一个人一手拖着昏厥的首领一手暗地里小幅度挥舞着匕首。另一个弓起马步,不知是为了方便逃跑还是防守。王流只向着最左边的那个人走过去,于是那人再次转身准备逃走。
转身要逃的人膝弯处着了一脚,腿一弯,膝盖接触到地面时听到重重的撞击声。
一把刀从空中直奔王流头顶落下来。
正文——————
人群里一个年轻人向着打斗的方向把一瓶橙汁举过头顶,拉开个准备投掷的动作。
警察跳起来张开膀子把自己重重砸到挥刀人身上的时候灵活的像个扑进河里抓鱼的黑熊,人群‘轰’的一声像外扩开。王流像是没有看见,只顾上前去翻找手机。伴着四下惊愕的表情,又几个身着警服的人匆匆挤进来,“扎特!”他们一边叫嚷着。
被当做炮弹的橙汁还举在空中,一只手从后面伸过来,抓住拿橙汁人的手腕。
扑在地上的警察死死地压住身下的三个人,或者说是身下的被死死压住了,一个昏迷,两个被撞的几近昏迷。
“快快块,快点来帮忙,我差点,我差点我就因公殉职了我,快快......”
“我们接到消息就一路跑过来的!你没事吧?”
“屁!”他一边‘扑扑’地拍打着身上的土,一边小声嘟囔着抱怨:“你们这也跑的太慢了,我刚才差点就壮烈了...”
后面的人安慰似地拍拍他肩膀,一边帮忙把刚才的一帮人控制了,带出人群,
警察的同事:“都是熟脸...扎特,你的功劳。”
王流递过手机来,警察接了,又交给刚过来的同事“是个手机,他们是惯偷了,这次持刀伤人的事绝不能就这么简单处理。”
警察看了眼王流,想到什么,又把手机拿回来,
“奥,还有个事,这个我先用下”。
警察同事:“行,里面好像还一个受伤的,那我先带他们回去,这小兄弟交给你...下次别这么冲动了”。
警察看一眼王流“我...我哪算是冲动的”他一边翻着手机。
王流站在旁边,虚弱的看着警察,像是个剧烈运动之后脱力的人。
人群里拿着橙汁的年轻人转身看向抓着自己手腕的大叔,
年轻人:“你怎么跑这来了啊,我找了你半天”。
抓着手腕的卷头发大叔用一口浓郁的陕西口音答非所问,
“干撒,瞄准呢?没看见人家警察都来咧吗!”
年轻人:“你怎么走也不打声招呼!?”
大叔:“放哈放哈!拿过来,你老是举着它干啥呢,装自由女人呢?”
“自由女神...”年轻人一边小声纠正着一边有点羞愧得把橙汁放下来,“着急,着急...糊涂了”
大叔:“糊涂了?那你咋不用你的可乐瞄准呢?”
年轻人把另一只手里的可乐往后收了收。
警察点开手机看到了刚才的短信,于是又看了眼王流。
王流:“不是我的,人在附近!”
警察瞪着他,犹豫了一下,
警察:“有多远?”
王流:“我找不到她了”
他又把手搭在头上,“我感觉不到了,大概在这个方向,她可能出事了。”
警察:“快走!”
警察似乎听懂了他前言不搭后语的表述。
王流就抬头望着警察,有些疑惑,他不清楚他是怎样理解到事情的始末的,因为自始至终他只是问了些‘有没有事’‘医院’或者‘人参?公鸡?’之类没什么相关的问题,但他现在确实像是已经完全明白了自己说的话,并且始终不遗余力的用行动支持着自己,王流迟疑了一下,转身向商场的一侧过去。
2马路边靠近商业广场一角的地方挤着另一堆躁动的人。如果垂直交替的气流算不得风的话那么这里被围得密不透风。人圈中心被挤得很有限的一片空地上两个人一个躺着,一个跪着。
躺着的人半边脸上还有没抹干净的大片红色印记,身上多处擦伤,衣服上也印出血迹。
跪着的人在焦急紧张、手足无措却又在手足无措得同时做着心脏按压、人工呼吸、掐人中和拍肩膀等他能想到的所有急救措施。
警察拨开严防死守的人群,王流高举双手,收窄身子紧跟在警察身后。
“怎么回事!”警察问
正救人的人半天才反应过来,抬眼看了一下,于是就终于撑不住开始哭起来,
“我开车开的好好的...“他还没忘记一边继续着手头的救护工作。“本来好好的没事,抢了个大单,我就想,我就想...我还在想真是不赖啊......第一天就这么好的运气......“他腾出手来抹了一把眼泪“没想到我一抬头,她就冲过来了...她这满脸这样的...我当时没反应过来啊,我还以为遇见...哎呀我怎么这么倒霉啊.........”他哭起来更大声了,手里还在同时按着,掐着,拍着......
警察挠挠头,比起这起事故,对面肇事者的哭嚎声似乎更让他感到措手不及,他凑过去“那个你...你先停下,我先看...”
还没等警察先看,一只大脚飞踹了过来,贴着警察耳边“啪”得带过一阵小风,直踹得跪在地上抢救的人一骨碌翻滚出去好远,撞上人圈。
现在人圈又扩大了。
“唉...还是我来看一下”
头发打着卷的大叔悠悠的上前来,他蹲下身,顺便瞪了一眼肇事的司机,补充道“我是医生”。
这个语气是陈述,或者是责骂,更加像是对刚才那一大脚漫不经心的附带说明。
地上的大姐已经没有呼吸了,面色发紫。医生俯身上去检查着,听听,看看,敲敲。背后的年轻人瞪大双眼,一只手拿着橙汁一只手拿着可乐,一脸紧张地望着,
“...张力性气胸?”年轻人问。
医生:“心跳微弱,左肺过度收缩...已经压迫心脏了...”医生斜了眼一边的司机,叹口气,一边又仔细的确认情况。
年轻人看着地上的司机,
年轻人:“她现在肺部破损,内外气压失衡,空气只能进不能出,你要是再吹两下按两下人就要爆了!没你她本来还能多坚持会...”
“最大号针头,酒精,橡胶手套,剪刀,胶带,快!”医生大喊。
年轻人扔掉饮料立刻跑开了。
周围的人静下来,警察环顾一下,
“有人打了吗?”
“有,有”“打过了,刚才就打过了”七八个声音在回答。
“这样,大家往后散一散,给这大姐腾出点空间。有没有人熟悉这片的能帮帮忙去找刚才这几样东西,大家分头找更快点,大家帮帮忙,她的家人还在等她。”
于是几个年青的便向警察应声后也分头跑开了。
有人蹲下帮忙一起扶着,有人脱下外套垫在地上,有人提出可以医院。
王流目光呆滞地望着地上的人,像望着远方遥不可及的地平线。已经完全不再气喘了,木愣的神情从他眼底开始,生发出来蔓延到全身,他站在那里,成了一棵植物。
跑出去的年轻人挤回来,手上拿着刚才点到的东西,上气接不上下气,
“没有...没有针头,没有诊所没有药店...”他把手里有的东西摊在地上:“白酒,剪刀,橡胶手套,胶带”看了眼地上的人,“我再去找”。
“其他人...还没回来”医生说。
不知是疑问还是在陈述。
“有笔吗?”医生回过头问。
年轻人停下来,四下翻找着。人群相视沉默,费力得试图理解着这句问话。
警察递过支钢笔来:“用这个吧,没墨水“。
又补充道:“之前...用过一次!留纪念的,没墨水”
他摇摇笔杆,望着医生,像是个能听懂所有怪话的怪人。
医生于是接了,立刻用白酒做了消毒处理,简单清洗了工具后剪开地上患者的衣领,一手摸索着,按着标定的位置。
钢笔被像匕首一样握在右手,笔尖向下,左手确定了下最后的位置,接着把钢笔举过头顶,做出个‘我要扎死你’的姿势。抬手和落手的动作一气呵成,干脆利落没有间歇,钢笔的前端噗地扎进肉里刺穿了胸腔,一股带着血腥味的气流瞬间从抽出笔芯的笔管里‘呲呲’地喷射出来。
那大姐发出一声‘额...’的奇怪的声调,空气开始从嘴里灌进身体,艰难的恢复了呼吸,虽然能看出来很痛苦,但她确实是得救了。
橡胶手套被剪开和笔管一起做成了临时的辅助呼吸工具,医生也开始有了些表情,他回头喊“电话!”
年轻人立刻回应:“打过了,马上到”一边凑过来接了医生手上的活。
医生站起身擦擦额头,顺手捡起地上的橙汁,拧开灌下两口,舒了口气,看了看依然像植物一样长在地上的年轻人。
救护车开过来,受伤的人被送上去,拿饮料的年轻人和肇事者一起上了车。
医生走过来,看看发呆的植物,又回头看看正在一边打电话的警察。
警察:“那个...那就麻烦你们了,请你们一定先做手术,我会让局里同事五分钟之内跟你们确认身份的,我们已经在联系孩子的其他亲属了,你们放心...奥好的,好的,已经在做了,那我们马医院,孩子的父亲吗,好的,我知道了...”
医生:“你...”他看着这个失魂落魄的人。
警察在恢复现场的秩序,大部分人也自觉的散去了。
医生:“你那个...你要不要休息一下”
对面的人没有反应。
医生叹了口气,他拍拍长成了植物的年青人的肩膀。
于是年青人就像是一座被定向爆破轰然倒塌的建筑,在依然木愣的目光中倒塌成一堆土石和瓦力的废墟。
“唉唉?唉?...你咋了...”
警察跑过来,“这咋回事啊,咋往地上躺还能传染啊?”
3在一片巨大的云朵投下的阴凉里,一个头发打卷的大叔和一个身材高大的警察架着失去意识的植物人,在条瘦长的巷道里缓慢地拖行着。
“重...”警察喘着气,
“真重...”医生抹着头上的汗,
“啥时候能到啊?”警察问,
“这个小路很近,就在那前面了...”医生回答,
“要我说咱们还是找个车得了,你看他情况挺严重,别再耽误了...”警察说。
“他这是累过去了,不是病...架着他活动活动,这个气血活过来就好了...”
警察就嘿嘿的笑“你到底是中医还是西医啊?”,
“中医“医生顿了顿,停下来“哎...哎呀,我今年七十二了,是个老中医了”他看看警察,
“哎你是叫扎特是吧”医生微笑着,笑的很慈祥。“哎呀真是年轻有为啊”
“嗨呀,不行,不行不行,我也39啦今年”他嘿嘿的笑着,虽然是有点不好意思,但却是接受了这样的赞誉。
“我说扎先生啊,蒙古的有为青年!哎呀...身强力壮,看看...”他仔细打量着警察“你看我,年龄大了...你...正是好年纪...唉,这样好不好,你先一个人背他!我帮你扶着,哎哎,你看,我这个糖尿病好像又犯了,咋头有点晕?哎呀最近这个血压还有点高,你说说,人老了...哎呀”他说着就要从被架着的人手臂里脱身。
“唉唉,老头!不是,我不姓扎啊,我汉族的,你那个,你那个糖尿病你刚才咋还喝那么多饮料?...那不都是糖?”
老头把搭在肩上的手摔下,脱身出来,“你这个年轻人,怎么说话的!国家的公职人员!怎么叫一个老年人‘老头’呢,太不像话了,你自己一个人背!”然后就背着手转身走了。
“大叔!大爷!唉...”扎特一边费力的把瘫软的人托起来,一边委屈的看着前面远去的背影。“大叔!我不是那个意思啊,那我背你也帮我搭把手啊”他一边费力的把人拖到背上,一边嘟囔:“活动气血!活动气血!我倒是活动的挺好,你偷懒,还成了我的不是了”。
阳光从云层中闪出来,照在瘫软的植物人背上。
4在堆放着各种医学仪器的监护室里,一个三十多岁年纪的医生正抱着手臂笔直的站在那里。看看病床边的仪器示数,又看看病床上的人,说不上是面无表情,但那几乎是张阴郁的面孔,从脸上看不到任何一种情绪的痕迹,他就是那样站在那里。
几片树叶被风裹着重重拍打着窗户,树叶一下突然被死死地按在玻璃上,一下又‘呼’地被卷起飞走。他转眼看过去,短发,长脸,眉骨从脸上高出棱角的面孔印在玻璃窗上,并不十分清晰。黑色眼珠的上半部分遮没在眼皮里,一阵冷风顺着窗缝钻进来,吹得他眯成一条缝。
旁边陪同的一位下级医生像是得了军令,快步走上去把留着换气的窗缝推紧了。于是他便又睁开眼睛转回头来。下级医生就退回来,没一个多余动作,冰冷僵硬的表情就像是得了他的真传。
“哎呀,林博博士,稀客呀”一个女孩提着饭盒和手机推门进来。中长头发,满眼带笑。
“你来我的地方,我到成了稀客”医生转过身来,抱着的手臂放下来。
“1、2、3、4、5、6...”女孩一脸无奈,“我的妈呀,居然一口气跟我说了12个字,真是荣幸...”
医生就挤出半个短促的微笑“这里很多人都怕我“他看了眼旁边的下级医生,又转回来“你学习这么好,这个事上怎么没跟他们学习一下”。
“都会拿自己开玩笑了,真是不错,好转了不少么”她顺手从口袋里拿出根棒棒糖,递给医生,医生接了。“你就别老提我学习的事了吧...”
“你爷爷...”
“他好的很,闲不住,之前是日行一善,跑大街上给人看病,后来钻研针灸,这两天天天跑去给养老院的老头老太太扎针,积极得很,药铺也不管了,学生也不带了,刚去轮转学习的医生被留在药铺里看店。现在都快愁疯了,好好的中医诊所,花五分钟给病人看病开药,花四十分钟给病人解释为什么一个中医诊所开的都是西药,我又被发配到这里来照顾病人,不能帮忙...“
她突然回过头,像是发现了什么”唉?不对!你刚才说‘你爷爷’,不是在骂我吧!”
年青医生刚刚有了些柔光的脸上又立刻绷紧了“嗯?”
“哈哈,开玩笑的”女孩笑起来,两只眼睛就弯得像一道彩虹,眼睛已经笑没了,只剩两道分明的眼线,“他到底什么病啊,我爷爷没告诉我,但是让我过来帮忙...”
医生把手臂抱起来,“听说你做游戏主播了?”
女孩一脸东窗事发的惊恐,“谁说的!你看了?”
“三街教主?”医生乘胜追击。
女孩于是把脸埋在手掌里“额......好丢脸,竟然被你都知道了,为什么感觉好丢脸...啊...”她埋着头背过身来,恰巧看见医生正走出监护病房。
“哎...你...你可别乱说!”门外没有回应。
早晨女孩一个人坐在病床边发呆,一手拿一支小勺子‘当当当’得敲打着饭盒,为自己的失落和丢脸伴奏,虽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觉得丢脸。床上的病人像是睡着,在她不停敲击的噪声中也没有任何反应。
上次的林博博士又推门进来,今天他带着的是另一位下级医生跟在身边,跟上次不同的是,今天他竟然是一脸亲和的微笑挂在脸上,看到女孩时更是有些亲切的主动过来招呼,
“石笑,你在啊”
女孩有些失落:“林治是吧,你哥呢”
“你找他啊?”
“我跟他有点私人恩怨!我打算跟他谈谈,让他不要乱说些不该说的话”她一边用手里的勺子在空中画了一个大大的“×”
医生就挠挠头,笑笑“你要跟他谈条件啊,医院炸掉好了,还简单点。”
“这倒也是...”女孩叹口气,悻悻的坐下。
“还是叫我林冶吧,反正现在也习惯了”医生说。
“你不是最在意这个么?坚持了十几年的事情现在想开了?”女孩问,
“哎...‘治’也好‘冶’也好,反正都是给别人叫的,对我其实没多大区别。”医生苦笑一下“你来这里帮爷爷照顾病人啊?确实成熟了不少,这水果、饮料、热水、早饭的,还挺会照顾人,不过他还从来没有醒过啊”
“这个...嘿嘿,这是...给我自己买的”女孩收起手机装进口袋“不过他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啊,你能不能跟我说说?
“这个,你爷爷没跟你说吗...”
“啊...说过...但是我没听太明白,你能不能仔细跟我再讲一讲。”
“嗯......”林冶推了推下滑的眼镜,盯着石笑,“他的情况有些复杂。”
石笑也睁大眼睛望着,她能从林冶的眼睛里看到庄重和犹豫,
...........................
林冶:“我们发现他的与众不同,给他做了一些针对性的身体检测,其中有些检测数据的结果在正常标准范围之外,有些甚至高出标准数倍”他看看躺在病床上的人,“其中有一项更是不同寻常,他身体各处单位面积内神经元的数量平均值大约是普通人的三倍...”他顿了顿“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能感知到的事物范围也是普通人的三倍...”石笑表情严肃起来,低下头,转眼看向床头的水杯。
“......人的感知能力因人而异,是个抽象的概念。虽然非常困难,但是在一些特定地方的神经细胞数量我们还是有办法测定的,可感知力这种事没法量化,它或许并不是和神经细胞数量呈线性增长的关系,神经细胞多一倍也许感知力就会呈数倍甚至十数倍的增长.........而且,而且我们目前并没有办法测定活体大脑内神经细胞的数量,而这一部分恰巧才是更具决定性的‘关键所在’”。
“...触觉...嗅觉...听觉...都会非常敏感,喜怒哀乐的情绪也多过常人...比普通人也更能感受到痛苦......”石笑一手抓着手机,一手揉搓着衣角,望向医生。
“理论上来讲是这样的,感受及细微的事物...包括痛苦”医生抿了嘴,极少见的抱起手臂。
“所以我爷爷让我来照看他...”
林冶走过来拍拍石笑肩膀,“你的父母是为了医学科学事业...他们为科学和人类的发展做出了贡献,他们都是我们该敬重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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